
1903年12月10日,喜马拉雅山脉的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则利拉山口的崖壁上。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正沿着狭窄的骡马道艰难前行,刺眼的米字旗在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猎猎作响。英国殖民者麦克唐纳准将与荣赫鹏上校率领的“使团卫队”越过藏锡边界,他们的皮靴第一次踏上了西藏春丕河谷的土地——这场以“谈判”为名的侵略行动,最终在西藏历史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。
英国对西藏的野心早已不是秘密。自从将尼泊尔、哲孟雄(今锡金)变为保护国后,印度总督寇松便将目光投向了这片“世界屋脊”。他曾在给伦敦的密电中直言:“西藏必须成为阻挡俄国南下的缓冲带,哪怕用炮火敲开拉萨的大门”。1903年6月,荣赫鹏曾率200士兵以谈判为名进驻岗巴,而真正的主力部队——配备马克沁机枪和野战炮的约3000名英印士兵及大量后勤与运输人员——此时正悄然集结于大吉岭。他们选择在严冬进攻,正是要利用西藏军民认为“大雪封山时外敌难至”的心理。
藏军对这场现代战争几乎一无所知。当英军的骡马队拖着拆解的山炮翻过山口时,驻守亚东的藏军手中仍是需要火绳点燃的老式火枪。更致命的是,驻藏大臣有泰奉行清政府的妥协政策,竟下令“沿途文武官员只能理阻,不准与英兵生事”。12月13日,英军兵不血刃占领亚东,五天后又进占帕里。在帕里那座高达十层的巨型城堡前,荣赫鹏曾紧张地命令士兵架起机枪,却发现城堡中只有几名手无寸铁的守门人——当地头人早已带着钥匙逃往拉萨。
展开剩余60%真正的屠杀发生在1904年3月的曲米辛古。当约1500名藏军在石墙后严阵以待时,荣赫鹏竟提出“和平谈判”的诡计:“让我们各自退出枪弹以示诚意!”藏军指挥官赖丁代本不知道,英军的新式步枪退弹后仍可瞬间上膛,而藏军的火绳枪一旦熄灭就需要十分钟重燃。当藏军士兵依言熄灭火绳后,英军的机枪突然喷出火舌。短短几分钟,约1400名藏军倒在血泊中,包括指挥官在内的官兵几乎全部牺牲。鲜血染红了巴莫错盐湖的边缘,这场“谈判”后来被英国随军记者华达尔记载为“高原上最卑鄙的猎杀”。
悲壮的反击在江孜达到高潮。1904年4月,英军占领江孜宗城堡后,西藏各地征调的民兵如潮水般涌来。5月的一个深夜,工布地区的民兵用牛皮绳攀上百米悬崖,突袭宗山城堡的英军据点。激战中,一位康巴汉子挥舞“朵尔”(弯刀)连劈三名廓尔喀士兵,但血肉之躯终究难敌钢铁洪流。7月5日,英军动用炸药炸塌宗山堡垒的东墙,守军弹尽粮绝,与敌血战三昼夜后,最终或跳悬崖或力战殉国——如今江孜宗山遗址的崖壁上,仍能找到当年嵌着碎骨的岩缝。
8月3日英军进入拉萨时,布达拉宫的金顶在雨中泛着冷光。十三世达赖喇嘛已北上寻求清政府支援,留守的甘丹赤巴罗桑坚赞等僧俗官员被迫在《拉萨条约》上盖印。条约规定开放江孜、噶大克为商埠,赔款250万卢比,更险恶的是“未经英国同意不得出让西藏土地给外国”。然而历史留下了耐人寻味的一幕:驻藏大臣有泰拒绝在条约上签字,而清政府最终通过《中英续订藏印条约》否定了《拉萨条约》的合法性——尽管英国由此获得诸多特权,但“西藏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”这一原则得以在国际条约中确认。
如今在乃宁寺的断墙上,那些密如蜂巢的弹孔仍清晰可辨。1904年英军焚毁五层经堂时,44位喇嘛为保护佛经全部殉难。而当年被掠走的鎏金佛像,至今仍陈列在大英博物馆的玻璃柜中。当游客今日行走在亚东的密林深处,或许不会注意到荒草间半塌的石墙——那里正是曲米辛古屠杀的发生地。一位藏族老人曾指着墙上的双语碑文说:“风大的夜晚,还能听见祖先的号角声。”那是历史的回响,也是一个民族永不屈服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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